中国“小麦加”的缘起

马效融

在明末清初，特别是在自雍正、乾隆以来，回民“惟河州为最多，其种类亦最强”（《甘宁青史略·副编》卷三）。而且河州地区的回族、东乡族、保安族对伊斯兰教信仰相当笃诚，伊斯兰文化对这几个民族的民族感情、民族意识、民族自尊心、心理素质、风俗习惯等等都起着决定性的作用。这块不足8000平方公里的土地上，清真寺林立，经堂教育发达，“四大门宦”也大多兴起于此地，因为清末以来被誉为“中国小麦加”。

（一）教坊清真寺众多

河州的回族、东乡族和保安族等全民信仰伊斯兰教。在明末清初以前，既无派别又无门宦，以后统称之为“阁的木”（阿语意为“古老”），他们以几户至几十户为单位，在自己的巷道、村落、集镇等聚居区建立清真寺。清真寺是穆斯林礼拜、沐浴、宣讲教义和进行宗教活动的场所。各自独立，互不统属，每个清真寺都将周围（本坊）穆斯林群众组织在一起，形成一个地区性宗教和民政组织单位——教坊，或称“寺坊”（阿拉伯语：者麻尔梯）。河州自乾隆末年，每个教坊都有学董、乡老、阿訇、二阿訇等。学董是清真寺的总负责人，负责收学粮，管理寺产，维修清真寺，筹办各种宗教活动等。乡老是学董的助手。开学阿訇是清真寺的宗教首领，主持宗教活动，教经授课。乡老、学董是由本教坊穆斯林协商推选的。阿訇是由教坊聘请的，无一定任期。

民国初期，阁的木著名阿訇有马应焕、祁明德等。

有了教坊制度，中国伊斯兰教的各种社会制度得到进一步完善，人们的宗教信仰得到了组织上的保障，各种传统习俗也保存下来，逐渐演变成全民族的风俗习惯。圣纪节、开斋节、古尔邦节等宗教节日，也随之变成民族的节日了。

清康熙年间，河州各地清真寺日渐增多，仅河州城“关厢”内外十几平方公里的地面上，就有华寺、王寺、南关大寺、北寺、祁寺、西寺、上二社寺、城角寺等八个教坊八座清真寺，以后又修建了下二社寺、水泉寺、铁家寺、大西关寺，总称为“八坊十二寺”。

（二）经堂教育盛河州

经堂教育的倡兴开始于关中地区，倡兴者是明嘉靖、万历年间陕西咸阳渭城人胡登洲（1522——1597年）。咸丰、同治以来，伊斯兰教学术中心由关中逐渐移到河州地区。

经堂大多设在清真寺大殿前面的北侧。因主讲伊斯兰教经典，故称为经堂。中国经堂教育制度一般分为小学部、大学部两级。以往河州地区的各族穆斯林，从六七岁起，都要送入清真寺念经，学习阿拉伯文、伊斯兰教的初级常识和一般礼俗教育。这是小学一级，是青少年普及宗教知识的启蒙班。学完小学全部课程后，有志献身宗教事业且具备条件者，可升入“大学”深造，通常讲的经堂教育主要是指这一级。这一级学员称“满拉”，目标是培养阿訇。所学的学科主要为阿拉伯文法基础知识、阿拉伯文修辞学、古兰经、圣训学、教法学、认主学等，还加授波斯文。学习三至五年毕业，举行“穿衣挂幛”的毕业仪式，就成为阿訇了。

经常教育保存了丰富的古代伊斯兰文化，培养了不少富有伊斯兰教知识的阿訇。通过他们的深入学习、朝觐、留学，不仅进一步丰富了中国伊斯兰文化的内容，也把中古时期的阿拉伯科学输入中国，在天文、数学、医学方面尤为突出。如胡门门宦创始人马伏海能绘制天文图，大拱北门宦有中医药万灵丹、分明散等不少秘传验方。

经堂教育也为穆斯林各民族传留下来了“经堂语”和“小经”。经堂语是讲经时使用的一种以汉语为基础、掺杂大量阿拉伯语和波斯语的语言。“小经”是用阿拉伯字母拼写的汉语。至今不少阿拉伯、波斯语汇还保留在穆斯林各族生活用语中。小经也还在这些民族中作为一种交际书信的文字。

（三）门宦制度兴起地

门宦是清初形成于河州、狄道地区并发展起来的一种具有中国伊斯兰教特色的宗教组织。它的发展对回、东乡、撒拉、保安等民族的宗教和社会生活起了很大影响。

中国门宦一般分属于“尕德忍耶”、“虎菲耶”、“哲赫忍耶”、“库布忍耶”，传统称为“四大门宦”，大多兴起于河州，传播至西北、西南各省。各门宦都有拱北（各门宦创始人及其主要继承人的墓庐）。在河州的各门宦及其主要拱北有：

1、 尕德忍耶。清康熙初，由穆罕默德第廿九世后裔华哲·阿布都·董拉希传甘、宁、青、陕、川、云等省。其中“大拱北”是“尕德忍耶”在中国的主要继承者和传播者，教徒分布甘、陕、川、青、新疆等省。

大拱北创始人祁静一（1656——1719年），河州城（今临夏市）小西关人，回族，童年入清真寺学经。清康熙十三年（1674）华哲·阿布都·董拉希由海道辗转来河州，收祁静一为徒，命他“绝离尘俗，笃志静修”。祁静一先后静修达六十三次，受其师赏识，“尽传其道”。祁静一往来川、陕、甘一带，传授“尕德忍耶”教义。他精通阿拉伯文、波斯文和汉文，曾有著述多种，惜大拱北屡遭破坏，至今只留下“遗训”一文和对联多幅。他还精通医道，如大拱北中药秘方万灵丹、椒羚丸、分明散等，由其后继人传至现代，疗效显著。

大拱北由“出家人”看守。出家人自幼出家，身居拱北，继承道统。无教主和掌教名称，不世袭，由出家人和教众组织的孝义会（后称董事会）推举“主持人”主持教务。

河州大拱北位于河州城西郊，建筑宏伟。内有祁静一重檐亭阁式墓庐，名曰“永久亭”。还有清真寺、经堂、客厅、宿舍、花园等。大拱北花园广植名贵牡丹，誉满河陇。前门原来还有彩斗牌坊和高宽六七米的青砖大照壁，砖雕极精湛。

属尕德忍耶门宦在河州的拱北还有老拱北（城角拱北）、台子拱北、国拱北、大太爷拱北、峡口拱北、古家拱北等。

2、 虎菲耶。系阿拉伯语“低念”的意思，低念“迪克尔”（记主词）。源于中亚一带广泛流行的苏非派“乃格什板顶耶”，先传入新疆，再传入西北各地，这一派在河州的门宦主要有穆夫提、华寺、北庄、胡门等。

（1） 穆夫提。创始人马守贞（1633—1722年），回族，是新疆白山派领袖阿帕克和卓的儿子。马守贞于30岁时到狄道北乡，开设穆夫提道堂，开始传教。到89岁逝世，从事传教活动50余年，发展教徒五六万人，分布于今康乐、和政、广河、临夏及青海各地。

第九辈教主马云（1807—1876年）时，狄道回民被迁至洮河西岸，大部分逃到河州、洮州等地。洮东的道堂、拱北，也迁于今康乐的封台堡。第四辈教主的次子马玉焕，迁来临夏传教，殁后葬瓦窑头，称临洮拱北。

（2） 华寺门宦。创建者马来尺（1681—1766年），回族，河州人。童年入寺念经，20岁时，已掌握阿拉伯、波斯文，熟悉伊斯兰教的各种经典，成为一个有较高学识的青年阿訇，开始在青海西宁、民和，甘肃河州、宁定、东乡等地任教长。雍正六年（1728年）赴麦加朝觐，他取道丝绸之路，历尽艰险，经年余的长途跋涉，终于到达麦加，并去开罗、巴格达、大马士革、也门等名城，先后研究了沙孜林耶、尕德忍耶、乃格什板顶耶等学理。1734年，马来迟由海道返回河州，综合各派教旨，传授“虎菲耶”学理。曾先后到河南、河北、云南、陕西、青海、广州等地讲学传教，还在北京牛街清真寺任过教长。乾隆十五年（1750年）马来迟又到青海循化一带传教。不久，该地的撒拉族和回族，几乎都成了他的忠实信徒，卡勒岗的部分藏族群众，也在他的劝导下，皈依了伊斯兰教。马来迟在乾隆三十一年病故，葬于河州西郊。到嘉庆时，他的第三代后裔马光宗和教众为他修建了拱北，称华寺拱北。

（3） 北庄门宦。是东乡族中最大的门宦之一。创始人马葆真（1772—1880年），东乡族。清嘉庆十七年（1812年）去新疆莎车，拜穆罕默德廿八世后裔舍赫·乌尼亚为师，被授以传教凭证。十九年（1814年）去麦加朝觐，回国后在东乡北庄传“虎菲耶”学理。

（4） 胡门门宦。创始人马伏海（1715—1812年），河州东乡红泥滩人，东乡族。青年好学，负笃远游，寻求良师。乾隆十四年（1749年）开始传教。马伏海经典知识广泛，并对天文地理有较深研究。生前就由教徒出资在东乡红泥滩和广河徐穆家修建了两处道堂和拱北。他自己在拱北八卦亭顶天花板上设计刻画天文运转变化情况。在他80岁时，胡须变黑，人称“胡子太爷”，称其门宦为“胡门”。

属虎菲耶门宦在河州的还有毕家场等。

3、 哲赫忍耶。是“高念”的意思，和虎菲耶的“低念”相反。教徒分布于西北及云贵等十三省（市），辖有八百多坊。

创始人马明心（1718—1781年），祖籍阶州（甘肃武都），其祖父携眷着迁来河州。明心生于河州大西关。雍正六年（1728年），马明心随叔父去麦加朝觐，中途失散，流落中亚为人佣工。后去也门、麦加投访名师深造，乾隆九年（1744年）回国。归国后在循化一带传教。因和华寺门宦发生冲突，被官府逐出循化。乾隆廿七年（1762年）马明心辗转到定西官川传教，信者日增，名噪一时。该派分布在河州的清真寺有十九个，拱北一座，锁麻一处（马明心的故居）。

4、 库布忍耶。明末清初传入中国，教徒分布在今临夏州东乡、康乐等县。始祖是穆罕默德后裔穆呼引弟尼。他曾三次来中国传教，最后落居河州东乡大湾头，改姓张，号玉皇，字普济。他躬自耕种、传教，发展了不少教徒。称为“张门”或“大湾头门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