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宗教研究

大海

马效佩

《世界宗教研究》2007年第2期

伊斯兰教法门门宦是一个传入中国较晚的小门宦，然而，其第一代传教人法明德和第二代传教人法真都在朝觐后从伊斯兰教圣地麦加带回了隶属于乃格什班顶耶道统的阿拉伯文苏菲文字性“伊扎泽提”传教凭证。这两份传教凭证的发现填补了中国苏菲研究方面的一个空白。本文作者把它们翻译为中文，分析了它们的文献价值，并以其所提供的信息为依据，对现有的有关法门门宦的文献研究资料作了一些必要的补正。
　　关键词：法门门宦 阿拉怕文传教凭证 文献价值 信息
　　作者马效佩，1966年生，西北民族大学社会人类学·民俗学学院副教授，博士。
　　
在中国伊斯兰教苏菲派诸多门宦中，法门门宦是一个传入中国历史较晚，因而门徒较少、影响较小的门宦，其信徒主要集中在甘肃省临夏同族自治州临夏市八坊同族聚居区、市两郊石头洼村、临夏县、积石山县、币政县、尔乡县、甘南藏族自治州州府合作市以及青海和新疆的一些地方，具体数字目前没有统计数据可查，据法门门宦现任第三代掌门人法元忠等法门宗教人士估计，信徒人约有二四万人。该门宦见诸义献研究的资料也非常少，甘肃人民出版社出版的《临复市志》和甘肃民族出版社出版的《临夏民族宗教专辑》对该门宦只是一笔带过，提到有它的存在，马通先生的《中国伊斯兰教教派与门宦制度史略》对该门宦的记载也非常简单，只有寥寥三百多字，现辑录如下，以备后论：
　　
法门是法真阿訇传授的。法真是河州人，生于光绪年间，殁于1957年，终年 70余岁。他是格底目，后去麦加朝觐，人称法哈知。法真在朝觐期间，曾和祁明德阿訇受马福祥之托，以其黄金在麦加购买了一处地方，作为中国穆斯林朝觐者的宿地。
　　
法真生前，曾在临夏八坊王寺、韩集磨川大寺开学。在此期间学习了苏非派 虎夫耶学理，以自己“干功”为主，不发展教民，但一些好道之士，爱慕法真的学 识和遵行，就设法投师，所以他的追随者大半是阿訇、满拉。他对投师的学生仍规 定“自学自干，不能传教发展，否则一律不接受”，因此没有形成派系，但他的声望高，影响大，法门之称，传遍临夏。现其子法元忠继传其父学理。
　　
2002年夏，笔者留学归国省亲之际，受法元忠老人家盛情邀请，赴临夏市郊石头洼村府上做客。席间，得知其处尚存有其祖父和父亲两代人从麦加带同国的阿拉伯文苏菲传教凭证，外界对此一无所知。拿山来一看，果真如此，两份传教凭证都是隽秀的阿拉伯文手写真迹，从工整秀丽的笔迹上看，无疑出自纯真而且很有文化涵养的阿拉伯学人之手，结尾处还加盖了凭证授予者的阿拉伯文圆形印章，其祖父法明德的传教凭证上的印章只有授予者的名字，没有图形，顶端有阿拉伯文“真主”字样，上半部刻有印章主人“穆罕默德·麦·麦阿肃穆”的名字；其父亲法真的传教凭证上授予者的印章既有名字，又有图形，上半部分为一颗星星，刻有阿拉伯文的“穆罕默德”字样，为下半部分的新月所同住，新月中刻有“穆展迪顶耶道统艾卜·舍热福”字样。由于在国外也曾经见到过一些阿拉伯文苏菲传教凭证，立刻便认识到了面前这两份珍贵文献的价值。当时便萌发了进行翻译、研究的念头，但为学业所羁，搁置了下米。2005年开斋节，笔者再次到法元忠府上拜访，提起此事，当场复印、拍照，许诺决心把这两份文献翻译出来，进行研究，公之于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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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法门第一代导师法明德的传教凭证
　　
法门第一代导师法明德，经名叫穆罕默德·赛尔迪。据其孙法元志讲述，法家世居临复市抱罕乡石头洼村，其祖父法明德生于清同治二年 (1863)，殁于民国十五年(1926)农历五月十五日，享年63岁。1920年赴伊斯兰教圣地麦加朝觐，期间访求名师，被麦加圣城的乃格什班顶耶苏菲道统导师筛赫穆罕默德·麦阿肃穆收为弟子，随其进行苏菲修炼，并于离开圣地归国前授予文字性“伊扎泽提”即传教凭证。以下便是该传教凭
证的中文译本：
　　
奉至仁至慈的真主尊名
　　
一切赞颂，全归至高无上的真主；愿赞美和祝安降临被他所拣选的爱圣及其敬畏真主的家属和门弟子。(赞主颂圣)之后，隶属于乃格什班顶耶道统穆展迪顶耶支系的贫仆穆罕默 德·麦阿肃穆声明：
　　
清廉而守正的兄弟、河州人氏穆罕默德·赛尔迪哈智在我的手上进入了乃格什班顶耶道统穆展迪项耶支系，我给他传授了种种赞词，小“韦俩耶提(近主之境)”、大“韦俩耶提”和最高“韦俩耶提”中的“穆拉格拜(聚念)，”修炼方式，三个完美，七个真谛。以及穆展迪顶耶支系的最后一个境界。他勤于这些功修，并以之在至高无上的真主恩宠下获得了福分。我已经允许他给寻真者和求道者传授穆展迪顶耶道统和其它道统，并给他们传授“台万聚海(心心传念)”之功，同时，也允许他(传授)那些从伟大筛赫传之于我的所有日常颂词和知识。我嘱咐他：要尽其所能地遵守教法和高贵的圣行，避免丑陋的异端，持之以恒地面向真主，勤于赞词和取主喜悦的“穆拉格拜”修炼方式；还(嘱咐他)：不要在其为今世和后世幸福而做的清廉祈祷中忘记我。
　　
主啊!求你看在你的爱圣、我们的领袖穆罕默德(愿主赞美他及其所有家属和门弟子)的情面上，使他成为受引导的引领正道者。 1339年12月禁月14日星期四 穆展迪顶耶道统贫仆穆罕默德·麦阿肃穆(愿主襄助他)手书于尊荣的麦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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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法门第二代导师法真的传教凭证
　　
法门第二代导师法真，经名叫舍穆逊迪尼。据其子法元忠讲述，生于光绪二十五年(1899)，殁于1967年6月12日，享年68岁。他精通阿拉伯文和波斯文，被誉为格底目教派的“三根柱”之一。曾先后二次朝觐，第一次于1920年偕同其父法明德朝觐，第二次于1932年12月9日与著名的马松亭大阿訇等一行八人由上海乘意大利康泰罗素号游艇赴麦加朝觐，在圣地朝觐期间，受教于乃格什班顶耶道堂的已故筛赫穆罕默德·麦阿肃穆之子艾卜·舍热福筛赫。这次朝觐结束后，法真在麦加居留了一年多的时间，次年朝觐季节来临时，又一次参加了朝觐活动。归国前，曾经给其父法明德授予传教凭证的筛赫穆罕默德麦阿肃穆之子、继承人艾卜·舍热福·阿卜杜里·嘎迪尔授予法真文字性“伊扎泽提”即传教凭证。以下便是该传教凭证的中文译本：
　　
奉至仁至慈的真主尊名
　　
一切赞颂，全归真主，养育众世界的主；愿赞美和祝安降临一切先知和钦差圣人中的至贵者，我们的领袖、我们的主人穆罕默德及其所有家属和门弟子。(赞主赞圣)之后，企盼其强大的养育主之恩典的贫仆、在血统和道统上都隶属于穆展迪项耶支系麦阿肃命耶旁系的艾卜·舍热福·阿卜杜里·嘎迪尔(愿主襄助他、他的双亲以及所有筛赫)声明：
　　
清廉的哈智兄弟、中国河州人氏、已故筛赫赛尔迪之子舍穆逊迪尼，先前偕同其父幸临吉祥的圣地一一真主的禁地尊荣的麦加和其爱圣的隐光之地麦地那，并在我的生父、我的领袖、我的靠山、知主之士、维持万物的君主面前受承领的毛拉筛赫、隶属于乃格什班顶耶道统穆展迪顶耶支系的穆罕默德·麦阿肃穆(愿主使他的机密纯洁)阁下手上接受了乃格什班顶耶道统穆展迪顶耶支系的崇高“托里盖提”道乘功修，他在整整一个年头的时间内，持守对(筛赫)的吉庆陪同，并从其中获得了种种流溢和样样吉祥。
　　
当时，由于父亲阁下(愿其机密纯洁)诸病缠身，年事已高，不能再坐在“哈莱格圆圈席上指导求道者进行“台万聚海(心心传念)”修炼，所以，虽然贫仆本人没有资格担此重任，但领其尊命，只能服从、遵守，代行职责。每天日落以后，他偕同其父坚持参加“哈莱格”圆圈席上进行的“台万聚海”修炼，在参加达依热体·里·伊姆卡尼(或然之圈)”取得与命令和创造世界的妙谛的联系后，他投入了“穆拉格拜(聚念)”修炼，从“穆拉格拜·艾哈顶耶(唯一 聚念)”到“穆拉格拜·麦恩耶(同在聚念)”然后到“穆拉格拜-埃格热宾耶(至近聚念)”，这些功修的迹象和吉庆已在他身上按其慧根之量度显示出来。一年以后，他返回家乡，在告别之时，父亲阁下(愿主使其机密纯洁)允许其父传道，并给他书写了崇高的乃格什班顶耶道统(愿主使这个道统众筛赫的机密纯洁)的 “伊扎泽提”传教凭证，当时，我就向(父亲阁下)提出了一个请求：也给他授予“伊扎泽提”，因他已经拥有了资历。他接受了我的请求，并以它尊贵的口舌授予 了“伊扎泽提”。
　　
然后，他返回自己的祖国，与其父一道长期坚守正道，既正又洁。后其父归真(愿主疼慈他)。今年，他第二次得到了朝觐和探望圣人的机会。他每天持守对贫仆的陪同，进行了“穆拉格拜·埃格热宾耶(至近聚念)”、“买罕拜提·乌俩(第一爱)”、“买罕拜提·萨尼耶(第二爱)”以及“高斯(弓)”的种种“台万聚海”修炼——这些都是列圣(愿赞美和平安降临我们的圣人及一切圣人)的“韦俩耶提(近主)”品位。在最高“韦俩耶提”和尊贵天使(愿平安降临他们)的“韦俩耶提”中，他从“伊司穆·扎黑尔(外显之名)升腾到了“伊司穆·巴推尼(内隐之名)”，特就穆展迪顶耶支系来说，这是品位修行的最高级别。
　　
他在这些崇高品位的修行中已经获得了一种成就，这已经在他修道期间的种种“哈里(领受)和“瓦瑞德(心悟)”中表现出来了，真主(赞主清静)至知其情，主的知识才是最全面、最完美的。
　　
基于此，我在祈求尊贵的真主襄助，按圣行做了“伊司提哈尔(求吉礼拜)后，”我授予他崇高的乃格什班顶耶道统穆展迪项耶支系(愿主使这个道统众筛赫的机密纯洁)的传道凭证，允许他发扬道统，接受约会，一心为主、不贪图尘世、不炫扬自我地服务于求道者，正如众筛赫所讲述的“哈迪斯·古笃西(圣洁的圣训)所说：“达吾德啊!一旦见到一个寻求我的人，你就要成为他的服务员。”
　　
愿真主使他成为受引领的引领正道者!愿主以完美的恩典和慷慨耀升他，让他达到近主的最高品级和伊哈萨尼(至善)”境界!愿真主看在其爱圣(愿主赞美他和他的家属及门弟子)的情面上准承!愿真主通过众位大筛赫(愿主喜悦他们)的情面应答!
　　
允许传教的条件：紧跟高贵的圣行，避免丑陋的异端，在遵循正道、持守“杰穆恩依(合一境界)的情况下，常守“迪克尔(念功)”，常持“菲克尔 (悟性)”，除必要限度外，要背对尘世及其追求者，在他隐蔽之时、名扬之处的清廉祈祷中不要忘记我、我的双亲、我的家眷和我的子女。
　　
我们的养育主啊!请接纳我们，你的确是全听的、全知的。
　　
愿至高无上的主赞美我们的领袖穆罕默德及其家属和门弟子，并向他多多祝安!一切赞颂，全归真主，众世界的养育主。
　　
伊斯兰教历1351年12月8日星期一。
　　
期盼强大真主之恩赐的贫仆隶属于穆展迪顶耶支系麦阿肃命耶分系的艾卜·舍热福·阿卜杜里·嘎迪尔(愿主襄助他)手书于尊贵的麦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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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两份阿拉伯文传教凭证的文献价值
　　
伊斯兰教传入中国虽然已经有一千二白。多年的历史，就现有文献资料来看，苏菲道统传入中国内地也已经有了近四百多年的历史，然而，中国伊斯兰教的文献资料，特别是苏菲道统方面的资料流传下来的非常少，给研究者造成了诸多不便。这种现象的产生除了受中国穆斯林一开始作为从阿拉伯和波斯等地迁居而来的蕃客这一“侨民”身份本身所带来的局限，很长一段时期以来使用阿拉伯语和波斯语作为自己的文化和宗教传承语言，很少使用中文记载自己的历史、传播自己的文化外，也与中国穆斯林在历史上所遭遇的政治和文化命运有关，尤其是满清入土中原以来，由于满清统治者蓄意挑拨回汉民族关系引起几百年来战乱不断、反抗封建朝廷奉行的民族压迫和歧视政策的回民起义此起彼伏的历史事实紧密相关。一个处于逆境中的异域文化在主流文化的海洋包围之中自身能生存下来就已经不简单了，要保存住一些珍贵的文献资料就更是难上加难了。大批珍贵文献往往毁于军事战火和政治动乱。这种文献资料匮乏和奇缺的现状与它的悠久历史极不相称，也给学术研究制造了难以逾越的巨大障碍，是我国伊斯兰教研究所面临的窘境之一。
　　
伊斯兰教世界著名的苏菲道统，尤其是嘎迪忍耶、乃格什班顶耶等道统在中国都有一些传播，在西北穆斯林聚居区有着很大的影响。然而，迄今为止，我国学术界对苏菲学理、道统、人物、传承等的研究与伊斯兰教世界，甚至西方对苏菲的研究成果相比，仍然处于一个初级阶段，造成这种局面的诸多原因中，文献资料奇缺以及研究者不掌握作为伊斯兰教文化的载体语言阿拉伯语和波斯语是一个关键性的因素。
　　
在各苏菲道统中，传承是一个重大问题，有世袭制和传贤制两种说法。中国伊斯兰教各大门宦的第一辈导师在把一个新的道统传入中国时，一般都带回一个“伊扎泽提”即传教凭证，这种传教凭证有时是一些信物，如花寺门宦的马来迟从也门带同宝到、大印、经典、拜毡等八样礼物：传教凭证有时也是文字性的凭据，如甘肃北庄门宦的马葆贞就从新疆莎车道堂带同一个阿拉伯文的文字性传教凭证。可见，上一辈导师在给下一辈继承人授予传教资格时，往往会写一个文字性的传教凭证，一方面来证实传承关系，另一方面也有防止假冒的目的。据笔者在伊斯兰教世界的多年游学，发现文字性传教凭证是苏菲道统传承的一个显著特点，笔者在巴基斯坦就见到过这样的阿拉伯文“伊扎泽提”。然而，在中文文献中，直到现在，我们还没有见到一个完整的文字性“伊扎泽提”，使传教凭证这一苏菲概念披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笔者认为，此次发现法门门宦两代传教人的阿拉伯文文字性“伊扎泽提”并把它翻译成中文，可以填补我国苏菲研究方面的一个空白，第一次揭开传教凭证的神秘面纱，有助于推动对苏菲学理和苏菲传承的进一步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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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便是笔者对这两份传教凭证的文献价值的初步分析：
　　
(一)法门门宦两辈“穆尔施德”导师法明德和法真带同中国的两份阿拉伯文“伊扎泽提”传教凭证是迄今为止第一次在中国国内发现的苏菲道统文字性传教凭证，在中国伊斯兰教研究史上还没有出现过译为中文的完整的文字性传教凭证的记载。其所具有的重大文献和学术价值是不言而喻的。
　　
(二)法明德和法真父子两代“穆尔施德”都从伊斯兰教圣地麦加带同各自的“伊扎泽提”，而且两者互为印证，其传教凭证授予者也是乃格什班顶耶道统的一个著名支系、以“伊斯兰教第二个一千年的刷新者”称号闻名于世的印度伊斯兰教苏菲人筛赫、《麦可图巴特·书信集》的作者伊玛目·再巴尼之名而著称的穆展迪顶耶支系的父子两代导师筛赫穆罕默德·麦阿肃穆和筛赫艾布·舍里夫·阿卜杜里·嘎迪尔。这两个文献为研究者提供了国内外苏菲传承路线图、历史渊源关系、人物、支系、旁系以及道统延续的重要线索。
　　
(三)这两份传教凭证一个短小精悍，一个内容详实，都从不同角度提及了苏菲修炼的一些方式、修行的境界、传道者的条件等一系列苏菲学理术语和概念，如法明德的“伊扎泽提”所提到的小“韦俩耶提”、大“韦俩耶提”和最高“韦俩耶提”二个“穆拉格拜”修炼方式、二个完美、七个真谛，法真的“伊扎泽提”所提到的“穆拉格拜·艾哈顶耶”、“穆拉格拜·麦恩耶”、“穆拉格拜·埃格热宾耶”、“买罕拜提·乌俩”、“买罕拜提·萨尼耶”和“高斯”的“台万聚海”修炼等。在中文伊斯兰教研究圈，这些术语和概念属于第一次出现，对它们的研究和解释是进一步深入研究苏菲，揭开苏菲修炼及宗教体验的神秘面纱的先决条件。所以说，这两份阿拉伯文文献在国内面世为有关苏菲门宦的学术研究打开了更为宽阔的天地。
　　
(四)长期以来，苏菲道统传承的方式有世袭制和传贤制两种说法，是一个颇有争议的问题。这两份来自伊斯兰教圣地麦加的传教凭证的面世可以为这个问题提供一些思路，麦加的父子两辈导师把“伊扎泽提”传教凭证在不同时段内授予了来自中国的父子两代求道者，而且都是以他们所从事的修炼和达剑的境界为依据，并且是有条件的，其中最重要的一个条件就是坚持穆罕默德圣人的圣行，避免异端。这说明世袭和传贤之间并不一定对立，其间有一个衔接地带。
　　
(五)法明德和法真父子1920年第一次麦加朝觐以及法真后来于1932年再次去麦加朝觐的十几年间，正是阿拉伯半岛上以麦加谢里夫侯赛因圣族为代表的逊尼派和以阿卜杜勒·阿齐兹的沙特家族为代表的有人派之间争夺对阿拉伯半岛以及伊斯兰教两大圣地统治权的时代。1924年10月，阿卜杜勒·阿齐兹占领麦加，后于1932年，正式定国名为沙特阿拉伯千国。外界传说沙特家族奉行严格的有人教义，严禁逊尼派和苏菲道统在其国境内活动，甚至有传闻说苏菲道统的人物受监禁和迫害之苦。对这两份写成于这个历史关头的文献资料以及相关文献资料的深入研究可为我们提供当时苏菲道统在1924年沙特家族占领麦加以前以及沙特家族占领麦加以后的传道和活动情况以及逊尼派与有人派的关系，也可以帮助学界理清国外伊斯兰教派别与国内伊斯兰教派别的渊源与传承关系，具有重大史学价值。
　　
(六)历史进入近代以来，伊斯兰教世界和中国国内的苏菲道统都不同程度地呈现出了一些衰弱、萎缩，甚至退化的迹象，对苏菲持否定态度的现代主义派别和原教旨主义派别传播非常快，大有取而代之的趋势。许多学术界的人，甚至宗教界的人士认为苏菲已经大去了生存的土壤，丧失了生命力，苏菲修行是过去的事，近现代没出现有成就的苏菲修士。这两份苏菲文献的面世为我们展现了一个与这个时代流行的看法迥然不同的风貌，是研究苏菲道统在近现代史上传播、延续的第一手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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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两份传教凭证提供的信息对现有资料的补正
　　
从1920年法明德导师朝觐归国，带同乃格什班顶耶道统穆展迪项耶支系的“伊扎泽提”传教凭证算起，法门门宦在西北甘青新等地传教已经有八十多个年头的历史了，笔者在把法门门宦的两份传教凭证翻译成中文并经过研究后发现，马通先生关于法门门宦的记载中有一些与史实不相符合的地方，产生了一些疑问。带着疑问再次走访了法元忠老人家，就马通先生的说法与两份传教凭证所提供的信息之间的不同进行考察与对证，发现《中国伊斯兰教教派与门宦制度史略》 (以下简称《史略》)的说法某些地方存在既与传教凭证所提供的文献资料相矛盾，又与法元忠老人家的讲述不相符合之处，现将不符合之处梳理出米，与文献资料对照，予以补正，共为探讨：
　　
(一)《史略》所说“法门是法真阿訇传授的”一语与“伊扎泽提”阿拉伯文文献资料的说法不符。两份文献提供的信息证实，法真虽然于1920年偕同其父共赴伊斯兰教圣地麦加朝觐，在其回国时麦加的乃格什班顶耶道统穆展迪顶耶支系的筛赫穆罕默德·麦阿肃穆接受其子艾卜·舍热福·阿卜杜里·嘎迪尔的请求，看在其功修已有一定的成就，拥有传教资格的情况下，给其授予了口头的传教“伊扎泽提”，但是，从真正意义上讲，筛赫穆罕默德·麦阿肃穆授予亲笔书写的文字性“伊扎泽捉”的却是其父法明德，而不是法真本人。法真真正被授予文字性的“伊扎泽提”，是在他第二次赴圣地朝觐并在麦加居住了一年多之久，参加了他生平的第二次朝觐之后，其间相隔十二年的时间。这次授予他“伊扎泽提”的麦加筛赫不是原来的穆罕默德·麦阿肃穆，而是其亲生儿子、道统继承人艾卜·舍热福·阿卜杜里·嘎迪尔。所以说，隶属于麦加的筛赫穆罕默德·麦阿肃穆传授的乃格什班顶耶道统穆展迪顶耶支系在中国的第一个传入者是由他本人亲自授予文字性传教凭证的法明德，而不是其子法真。法真应该是该门宦在中国的第二代传教人。据法元忠老人家讲述，其祖父法明德从麦加朝觐带同“伊扎泽提”到其于1926 年归真时有六年多的时间，其问，他传授了一些弟子，其中大多数是一些阿訇和满拉，其祖父在世时，法门门宦影向很小，该门宦真正的发展壮大是在法真带同“伊扎泽提”正式传教以后。
　　
“伊扎泽提”文献资料说明，法明德和法真父子两代导师在麦加也是受教于穆罕默德·麦阿肃穆和艾卜·舍热福·阿卜杜里·嘎迪尔父子两代筛赫，他们的道统也是同一个，所以说，法门门宦在中国是由法明德传入、法真发扬壮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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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史略》所说“法真生前，曾在临夏八坊王寺、韩集磨川大寺开学。在此期间学习了苏非派虎夫耶学理，……”有欠妥之嫌，且与“伊扎泽提”文献资料所提供的信息相比，缺乏历史衔接。现梳理如下：
　　
1、按苏菲传承原理，一个人只有在追随了一个拥有“西历希莱”道统的导师修道并获得其授予的“伊扎泽提”以后，才可以接受弟子，下传“托里盖提”道统。按两份阿拉伯文“伊扎泽提”提供的信息，法门的两辈导师都是这样做的。然而，《史略》所说的法真“在临夏、韩集开学期间，学习了苏菲派虎大耶学理”一说，既没有讲清楚法门门宦的历史渊源，也与“伊扎泽提”文献资料提供的信息不符：法真在第一次朝觐时就已经偕同其父拜麦加的乃格什班顶耶道统穆展迪顶耶支系的筛赫穆罕默德·麦阿肃穆为师，勤练苏菲功修，获得艾卜·舍热福的赏识，请求其父赐予了口头“伊扎泽提”，后来第二次朝觐时，又每天持守对其师艾卜·舍热福的陪同，潜心修道，一年后被授予文字性传教凭证，归国传教。这些信息证实，法门门宦与麦加的乃格什班顶耶道统穆展迪顶耶支系有一个历史渊源与传承关系，虽然不能否认法真回国后在临夏、韩集开学期间钻研虎夫耶学理的可靠性，但他的学理不仅仅是来自书本经典的理论，而是来自道统传承的理论与实践。这里面有一个非常关键的道统传承的过程，而不仅仅是学习学理的问题。按苏菲道统的观点，一个人不可能自修成导师，苏菲修炼是以道统的传承和延续为其基石的。很可能，正是有了这样一个来自圣地麦加的代代传承的道统体系，法门后来在西北马步芳强力支持“伊赫瓦尼”，形势对苏菲传道非常不利的情况下得到了传播，自成一门。
　　
2、《史略》所载法真“以自己‘干功’为主，不发展教民，但一些好道之士，爱慕法真的学识和遵行，就设法投师，所以他的追随者大半是阿訇、满拉”一说，也于情理不合。首先，法真受命于麦加的艾卜·舍热福筛赫，同国传道应是其使命的一部分，他在没有外在因素的制约下，不可能只自己干功，不发展教民。事实上，据法元忠讲述，法门门宦的发展壮大，就是在法真朝觐回来之后才实现的。其次，虽然不排除一些好道之士，爱慕法真的学识和遵行，设法投师的可能性，但是，真正吸引好道之士来追随法真的应该是他从麦加带回的“伊扎泽提”，如果没有来自圣地的传教凭证和道统延续，即使他的学识再好，修道再认真，恐怕也不会吸引来这么多的好道之十。再次，法真的弟子中，很有一些阿訇和满拉，这与他归国后长期在临夏老王寺和韩集磨川大寺这样的在临复一带具有中心地位和影响的清真寺开学、主持教务有关，然而，要说法真的追随者中大半是阿訇、满拉一说似乎也欠妥，与事实有一定的距离。法真的追随者中虽然有许多著名的阿訇以及求学的满拉，但大多数人仍然是一般的穆斯林求道者。正是有了一个较大的教民基础，法门才自成一门，如果仅仅是一些阿訇和满拉，它不可能在几十年的时间内就发展成一个拥有几万信徒的门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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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史略》所讲法真“对投师的学生仍规定‘自学自干，不能传教发展，否则一律不接受’，因此没有形成派系”一说，也是顺着法真在开学期间学习了虎大耶学理，自学自干，不发展教民这一思路的自然延伸而提出的。我们在“伊扎泽提”文献资料提供的信息基础上已经解明，法真的道统是有圣地麦加的乃格什班顶耶道统渊源的，他根本不是“自学自干”，而是有所传授、有所延续的。他对追随者的要求不可能是“自学自干”，而是有所传授，有所指定的方式和规则的，是在他本人的具体指导下进行苏菲修炼的。至于“不能传教发展”这个说法，则是正确的，法明德和法真两位导师生前确实没有给家门外的任何追随者授予“伊扎泽提”传教凭证，但这也是合乎苏菲学理的，一个导师并不是在接受弟子时就把“伊扎泽提”传给他的，导师在自己的弟子中选拔一个有良好的学养并被认为达到了某种境界，具有资历的人做自己的继承人，他也可以不选择任何人做自己的继承人。至于《史略》所说法门没有形成派系一说，我们无法知道此处的“派系”的确切意义，如果是指门宦而言，法门后来确实成了一个较有影响的门宦，如果不是，则可另当别论。
　　
有必要在本文结尾交待的是，这两份苏菲传教凭证包含一系列概念和术语，需要进行进一步研究和阐释，但为篇幅所限，笔者拟另行撰文再作探讨。 好在法真同国时还带回了一些文献资料，其中包括“西历希莱”道统谱系及一些乃格什班顶耶道统修行方面的阿拉伯文经典和资料，可为我们研究和阐释这两份苏菲传教凭证提供必要而可靠的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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