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帖：祁学义：东方学家眼中的圣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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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所周知，东方学是西方学者专门研究东方民族的语言、遗产、文化、社会和历史的一门学问，这是广义上的东方学。任何教授东方、书写东方或研究东方的人——不论是人类学家、社会学家、历史学家还是语言学家，不论面对的是具体的还是一般的问题——都是“东方学家”,而狭义上的东方学则专指对中东地区的语言、文学、历史、信仰、立法和文明等问题的研究，从事这类研究的人被称作“阿拉伯学家”[1]3。东方学对阿拉伯—伊斯兰文化的研究，经过了长达几个世纪的发展才形成一套比较完整的理论体系和独特方法，其动机和目的主要是为了传播基督教福音和服务于西方列强的殖民统治，但随着研究的不断深入和进展，后来也不乏较为客观中立的学术成果。本文试图通过考察东方学家的圣训研究，来简要评述和分析西方世界在阿拉伯—伊斯兰文化研究领域所取得的成就和存在的主要问题与不足。
      一、东方学家对圣训的态度
      东方学家用历史批评主义观点对伊斯兰进行全方位的研究，虽然他们研究伊斯兰的具体方法、分析和陈述各有不同，但总体上，绝大多数东方学家并未摆脱西方对伊斯兰根深蒂固的偏见与敌对思想。《古兰经》、先知和圣训一直是东方学家关注最多且攻击和污蔑最多的领域，他们不但对伊斯兰存有偏见，且还以西方逻辑和思维方式去研究《古兰经》。美国作家罗兹·墨菲说：“《古兰经》大概编写于公元632年穆罕默德死后。穆罕默德和他的追随者相信，《古兰经》得到了神的授意，代表了真主安拉的亲口教导，并直接传授给了他的使者穆罕默德。因此，一个字也不能改动，至少在开头几百年内也确实如此。但是，从一开始，《古兰经》就附有解释和说明被认为是神祗口述经文的注释，这一做法在以后数百年篇幅日益增加的版本中一直继续着。13世纪编辑的版本则是现代正统穆斯林的标准本。”[2]45他还认为《古兰经》的内容包括一神论信仰、末日等信条都借用了犹太教和基督教的教义。虽然这种观点和说法不符合历史事实和最基本的逻辑推理，但它在整个西方和东方学家中广为流传。因此，诺德克、贝尔等人试图根据伊斯兰历史事件的序列重新编排《古兰经》章节的顺序。他们认为穆罕默德不是真主派遣的使者，是一个“异端分子”（Pseudo Propher）。不仅如此，即使被认为中肯的东方学家也不承认穆罕默德是先知，而仅将其视为拿破仑、卢梭式的英雄或马丁·路德式的改革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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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参考文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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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rientalists’ Research on Arab-Islamic Culture
　　QI Xueyi
　　Abstract The Orientalists started their research on Hadiths very early and made it as an important part of their research on slam—Arab Culture. Most of them have their natural misreading on Hadiths based on their bias against Islam. They either treated it negatively, or negated it as a whole. Even so, Orientalists still made substantial achievements. Their complication of dictionaries on Hadiths not only made things convenient for research of the scholars, but also satisfied the demands of Muslims. The Orientalists couldn’t shake off their Christian mode of thinking. This doomed to the inadequacy and defect in their research. The Orientalists and the Arab scholars need to absorb the beneficial composition from each other and pave the way for the dialogue between civilizations.
　　Key Words Orientalists; Arab-Islamic Culture; Hadiths

本文转载自伊斯兰之光网站，原标题为《东方学家对阿拉伯—伊斯兰文化的研究》。特此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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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斯兰世界的学者不能闭关自守，应该在批判的基础上进一步总结汲取东方学的成果，积极主动地与那些持公允态度的东方学家建起互相沟通的桥梁，开展多种形式的研讨和对话，消除相互之间的误解和疑惑，彻底远离极端的种族思想和宗教偏见，弥补各自的不足，以促进东、西方文化的交流。阿拉伯国家及阿拉伯教科文组织等相关机构应加强在非阿拉伯国家的阿拉伯学科建设，提高和推广阿拉伯语教学，重视阿拉伯—伊斯兰历史文献和原典文本翻译，这将有助于对阿拉伯—伊斯兰文化的研究和正确理解。值得庆幸的是，这样的认识已经被越来越多的学者所认同，成为阿拉伯—伊斯兰世界知识精英的共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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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今的阿拉伯、伊斯兰世界正处在十字路口，全方位的改革已成为迫在眉睫的历史任务。近当代伊斯兰世界涌现出的“阿拉伯复兴”、“伊斯兰复兴”等口号实际上都说明阿拉伯伊斯兰文明已受到外来文化的严重冲撞，或因内在原因而处于边缘化地位。毋庸质疑，东方学对现代伊斯兰思想产生了极大的影响，在当今全球化时代，面对各种东方学思潮，一味地采取保守态度、完全杜绝已经不再成为现实，应该采取交流、对话等积极的应对措施。历史表明，异质文化之间的交流、交融、汇合会促进文化本身的发展，阿拉伯—伊斯兰文化的形成就是鲜明的事实。[18]206客观地讲，在某些方面，东方学对阿拉伯—伊斯兰文化和社会也产生了积极的作用，如对各种阿拉伯手稿的重视和编排索引、校勘阿拉伯文献、广泛地进行语言研究、编写百科全书和字典等。东方学很大程度上促进了东、西方文化的交流与文明的对话，尽管其初衷并不是这样。虽然大多数东方学家的研究中充斥着对伊斯兰教的偏见和曲解，但也有不少持公允态度的学者，其作品为广大欧洲人提供了认识东方人、了解东方文化的视窗。值得一提的是，有一部分东方学者在研究伊斯兰教的过程中深受影响，被博大精深的伊斯兰文化所吸引和折服，甚至公开皈依了伊斯兰教。而更多的人则越来越对伊斯兰文明抱有极大的同情心，坚持实事求是、客观公正评价伊斯兰文化。德国女东方学家齐格丽德·弘凯就是一个突出的例子，她在《阿拉伯的太阳照亮了西方》一书中对阿拉伯伊斯兰文明给予了非常客观公正的评价，指出了阿拉伯—伊斯兰文明对西方现代文明的巨大贡献，她严谨的治学风格和执着的学术精神也受到学术界的广泛赞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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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结 语

      综上所述，我们可以看出，在阿拉伯—伊斯兰文化的研究方面，几乎所有东方学家基本上都采用同一个模式并具同一个目标、思维、观点和风格。[17]55由于大多数东方学家对伊斯兰教抱有严重偏见，而穆斯林也一贯把“东方学”视为“殖民”、“侵略”和“传播基督福音”代名词，因为带有19世纪和20世纪早期欧洲殖民主义强烈而专横的政治色彩。[1]3所以，伊斯兰世界普遍对东方学和东方学家持消极的对抗态度。很多东方学家对当代穆斯林的研究成果不予信赖和认可，认为穆斯林的研究中情感成分远远超于学术成分。

      由于很多东方学家都是传教士，他们自然以基督教观点分析伊斯兰。也有人通过社会、经济因素分析伊斯兰；还有些东方学家是无神论者，他们以唯物论的观点解释伊斯兰。更重要的是，其中很大一部分人不具备搞东方学研究的最基本条件，因为他们不精通或根本不懂阿拉伯语或东方语言，这无疑是致命的缺陷。

      值得注意的是，在目前的伊斯兰研究中，还存在着“西方学家”沿袭东方学错误的重大误区，所谓“西方学家”，就是那些因袭东方学家、全盘接受他们思想的阿拉伯、穆斯林研究学者，他们地鹦鹉学舌地宣传东方学家的错误观点，甚至很多观点早已被其主人所抛弃，这种倾向已受到阿拉伯学术界的严重关切。为了应对阿拉伯—伊斯兰文化面对的各种严峻挑战，埃及宗教基金部部长马哈茂德·哈姆迪·扎革祖格博士提出了以下九大倡议：1.编写驳斥东方学家的大百科全书；2.建立国际性伊斯兰学术机构；3.编写新的伊斯兰大百科全书；4.创建国际性伊斯兰宣传机构；5.正确翻译伊斯兰教经典（特别是《古兰经》和圣训）；6.净化伊斯兰文化遗产；7.在国际上正确树立伊斯兰形象；8.同持公允态度的东方学家进行对话；9.开设国际性伊斯兰出版机构。[21]136-1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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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学家以历史批评主义对圣训进行分析，对圣训的准确性提出根本性的质疑，以东方学理论观点对圣训做了全面细致的研究，他们的研究毫无遗漏地涵盖了圣训的各个领域及与圣训学相关的所有内容，包括圣训的发展、伪造、考证、记录等。但由于他们以西方人的思维逻辑和研究方法对东方文化进行分析，所以提出一系列的质疑，因为西方文化与东方文化（特别是阿拉伯—伊斯兰文化）从本质和结构上有很大的差异。以希腊文化为根基的西方文化最突出的特点是具有严密的思维逻辑，以“前提”和“结果”的“定律”分析一切事物；而阿拉伯—伊斯兰文化的特点是语言美，其本质是一种本能、知觉、天赋的自然流露。[15]354异质文化可以进行比较和交流，但用一种文化的标准去审视另一种完全不同的文化，对其进行评断是不客观的。

      在西方的东方宗教研究中，明显地流露出双重标准，他们在研究佛教、道教等除伊斯兰教以外的宗教时较为客观，但对伊斯兰教似乎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排斥，特别是常用基督教的各项准则去衡量伊斯兰教。在基督教徒看来，基督（耶稣）是信仰的根基，因此叫“基督教”，他们用用同样的方法去对待伊斯兰教，认为伊斯兰教中的穆罕默德就同等于基督教中的耶稣，因此他们把伊斯兰教也称作“穆罕默德教”（Mohammedanism）,这种叫法意味着伊斯兰教是穆罕默德创立的“人为宗教”而非“天启宗教”。事实上穆罕默德和耶稣却有实质性的区别，耶稣是上帝的儿子，而穆罕默德不是。[3]126但他们却进而推断《古兰经》是穆圣受犹太教和基督教的影响而撰写的，他的“圣训”更不具有天启的权威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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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于上述观点，东方学家们认为，《古兰经》是穆罕默德的撰作，其中许多经文和内容都是《新旧约全书》的抄袭，穆罕默德的思想直接受了某些犹太教徒和基督教徒的影响。以高德兹赫和韦尔豪森为首的东方学家用圣经评断学理论评断《古兰经》， [13]102由于圣经评断学对《圣经》的神圣性提出质疑，对它的权威地位产生动摇 [14]306，最终认定《圣经》是人的作品，所以，他们以同样的理论评断《古兰经》，认为《古兰经》与《圣经》如出一辙。其实《古兰经》和《圣经》的发展历史、背景和过程有根本性质的不同，用圣经评断学理论评断《古兰经》实属牵强附会。《古兰经》中的许多内容和故事与《圣经》雷同，这不是因为《古兰经》是《圣经》的翻版或抄袭，也非穆圣受犹太教和基督教的影响。从宗教学角度而言，犹太教、基督教和伊斯兰教同属亚伯拉罕系宗教，都是一脉相传的天启宗教，大家所信的经典也都被认为是真主的启示。所以，其中叙述的历史事件、人物及教义的根本要旨基本上相差无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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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东方学家圣训研究中存在的问题与不足

      东方学家通过大学教学、搜集手稿及对其进行索引编排、校勘、出版、翻译和编著等形式广泛地展开了东方学研究。迄今为止，他们中除了极少数持公允态度外，很多人仍受自中世纪以来对伊斯兰教根深蒂固的偏见的影响，甚至还以笛卡尔的怀疑论去分析整个伊斯兰，对《古兰经》、先知、圣训和伊斯兰历史提出质疑，强调伊斯兰教在穆圣时代还未彻底完善，伊斯兰教很多思想理论是在哈里发时代创新的。东方学家在“文化霸权”意识的支配下研究东方，他们的研究具有两大特点：1.通过欧洲文明的思想、标准和价值观审视伊斯兰，甚至有人以基督教会的价值观对伊斯兰教做出判断；2.用欧洲历史视角研究伊斯兰教，把伊斯兰教历史局限在欧洲中世纪历史之中，认为伊斯兰历史是欧洲历史的补充或最多也不过是与欧洲历史相等。[11]161伯纳德·刘易斯在1993年出版的《伊斯兰中的政治话语》中开诚布公地谈及这一事实，认为以西方人普遍的宗教观去审视穆斯林的宗教观显然不客观，甚至如果以中世纪西方社会的宗教观去看待伊斯兰教更是一种错误的逻辑，因为在西方观念中宗教属于个人问题，与人类日常生活完全脱离，而在伊斯兰世界，自古到今，宗教的性质完全不同，它与人类生活紧密相连的。[12]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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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学家也非常注重圣训研究，尤其重视对圣训目录及其索引的编排。他们一般根据每段圣训中的第一个字母来进行对圣训目录的编排，把第一个字母相同的圣训搜集在一起，根据阿拉伯28个字母顺序编排，只要记住圣训的第一个字母，就能够容易地查找到该圣训和以该字母开头的所有圣训及其出处，如苏优提的《小圣训集》即属此例。虽然这种目录索引为查找圣训提供了很多方便，但如果查寻者没记住要查的圣训的第一个字母就无法查找。还有一批东方学家对圣训词句进行整理，编纂成以词汇查找圣训的索引，1936年由荷兰国立来登大学阿拉伯语教授威森克(Wensink)博士主持发行名为《圣训词汇索引词典》，这部索引囊括了最主要的九大部圣训集，即《布哈里圣训实录》、《穆斯林圣训实录》、《艾布·达吾德圣训集》、《提尔密济圣训集》、《奈萨仪圣训集》、《伊本·马哲圣训集》、《达尔密圣训集》、《穆宛塔》和《艾哈迈德圣训集》。他们把上述九大部圣训集中所有的词汇根据字典的形式和顺序分类编排，只要查寻者记住要查找的圣训中的某一个词汇，就能够查找到九大部圣训集中含该词汇的所有圣训，并且指出每段圣训的出处。这是一项十分重要而伟大的巨作，也是多少年来穆斯林学者敢想而未敢及的工程，它填补了解决圣训查询困难中的一大历史空白。该索引的出版对圣训的考证和研究提供了极大的方便，成为世界伊斯兰教各大院校不可缺少的工具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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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东方学家在圣训研究领域的成就

      东方学最初只注重语言和宗教（神学）研究，后来研究的形式多元化和多样化，而且特别重视《古兰经》、圣训、经注、教义、教法、文学、文化、哲学、历史、地理资料和历史文献手稿。东方学家非常重视校勘阿拉伯手稿，并把大量的阿拉伯语文献翻译成西方文字。东方学家关注最多的莫过于对伊斯兰教的两大根本依据——《古兰经》和圣训的研究。公元1143年就出现了《古兰经》的英文版，是罗伯特·凯顿在欧洲基督教会及教皇的授意和鼓惑下完成的，这是历史上首次把《古兰经》翻译成拉丁文字，此后又出现了多种语言的《古兰经》译本。

      对于《古兰经》的翻译问题，无论翻译成世界上哪种文字，前辈的穆斯林学者一般都持保守态度，这正是历史上为什么《古兰经》迟迟没有被翻译成其他文字的主要原因。除了巴基斯坦和印度的穆斯林把《古兰经》翻译成英文外，从未有一个阿拉伯穆斯林把《古兰经》翻译成其他文字。东方学家翻译《古兰经》的目的各异，甚至有的译者为攻击伊斯兰而蓄意歪曲事实，而且他们的大部分译本都是直译，所以伊斯兰世界对这些《古兰经》译本一概不予认可。